与盛府的喧闹喜庆截然不同,徐宅今日显得格外冷清。
整座宅院除了徐行与魏轻烟主仆之外,再无他人。
按规矩,纳征之礼的主场在女方家,要等到正式迎娶那日,徐宅才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。
自聘礼队伍出门后,徐行便独自待在书房,伏案疾书。
婚事已无需他过多费心,眼下最要紧的是谋划“赴任“之事。
他托顾廷烨打听过“京西北路陈州州学教授“一职,得知现任是位四十多岁的“特奏名“儒生后,便知此路不通。
宋太祖开宝三年设立的“特奏名“制度,让这些屡试不第的考生得以享受朝廷俸禄。
要等这位教授让出位置,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。
既不愿在汴京这漩涡中心久留,又需另寻出路,徐行不得不将目光再次投向朝堂诸公。
小皇帝如今蛰伏不出,这满朝文武中,他竟寻不到一个可以倚仗的靠山。
无奈之下,只得再次以《漕运三分计时策》为敲门砖,在这困局中寻一线生机。
或许有人会讥讽他身为穿越者却这般畏首畏尾。
但现实便是如此——既然选择了在殿试上畅言新法,就要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。
在这盘根错节的官场规则中,不识时务者,注定会被碾得粉碎。
唯有保全有用之身,才能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。
“官人,林冲方才来报,说顾二爷家中有事,酒坊缺个主事的。“魏轻烟轻步走进书房,先是替徐行续上热茶,又细心为他整理微皱的衣袍,俨然一副贤惠模样。
自那日徐行为她直面盛长柏后,她侍奉得越发周到,便是夜间徐行那些出格的要求,也都半推半就地应了。
“你的嫁妆可备妥了?“徐行顺手揽过她的纤腰,语气亲昵。
经历过现代那些“仙女“的刁难,魏轻烟的温顺体贴让他深感这北宋简直是男子的福地。
书房本就是私密之地,魏轻烟也不再扭捏,自然地坐在他膝上,只是双颊渐渐染上绯红。
“都备好了。置办了三间铺面,十亩良田,还有些金银首饰,统共花了七百多贯。“
在北宋,便是妾室过门也可备办嫁妆。
这些财产会载明在婚书中,由夫家代为保管,作为女子在婚姻中的保障。
无论妻妾,嫁妆都属女方私产,和离时可随身带走,夫家不得阻拦。
“够用吗?“徐行虽不会像盛紘那般宠妾灭妻,却也不愿亏待枕边人。
特别是收到顾廷烨送来的六千多贯后,他直接拨了两千贯给魏轻烟置办嫁妆——既然决定尽快完婚,这些琐事自然要早些打点妥当。
“尽够了。妾身这样的身份,能有这些嫁妆已是天大的体面。徐家日后必定兴旺,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。“魏轻烟轻拍开他不安分的手,娇嗔道:“官人不是还有正事要忙?怎的又来作弄妾身。“
“你满意便好。盛明兰是个明事理的,你们定能和睦相处。“徐行也不过是一时兴起,分寸还是懂的,当即站起身来。
“妾身想将这婚书也交由孙婆婆,请她代为办理官府登记。“魏轻烟取出婚书递上。
徐行扫了一眼,目光在年限一栏顿了顿——上面清清楚楚写着“百年“。
北宋纳妾皆有年限,通常以三年为一期,期满后可转为婢女或自行离去,这些都需在婚书中写明。
“倒无不可。不过这事最好还是等盛明兰进门后,过一过她的手。“
“这是自然。若没有盛姐姐首肯,妾身就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了。“魏轻烟收回婚书,笑盈盈地送徐行出门。
望着天边流云,徐行轻叹一声。
他何尝不知这是魏轻烟的试探?可这妻妾之事他是得利者,自不会去乱了这些规矩。
虽对魏轻烟有些不公,可这世道何曾公平过?往后在其他地方多补偿她便是,断不能纵容她逾越本分。
门外,林冲早已备好马车等候。
“顾二有事,不是还有你和石头吗?为何非要我去?“马车驶动,徐行问出心中疑惑。
“今日顾二爷原本约了江南商贾商议酒水南运之事,可家中突然来人把他叫走了,临走时特意吩咐,请官人前去主持。“林冲一边驾车一边解释。
“家事要紧。“
徐行不再多问。酒坊是他与顾廷烨共同的产业,一方有急,另一方出面主持也是应当。
江南富庶之地,他们自然不会放过。
在汴京打响名号后,开拓次级市场本是既定计划——既能快速占领市场,又能赚取更多利润。
蒸馏工艺并不复杂,时日一长,难保不会有人效仿。
既然技术难以形成壁垒,快速占领市场就成了关键。
“听说了吗?宁远侯府出大事了!“
“怎么没听说?整条街都传遍了!侯爷被那个不孝子气得吐了血!“
“这算什么?我嫂子的表弟的邻居的儿子在侯府当差,说是顾二郎的外室闹到余府,余家人上门讨说法了!“
“顾二郎还没成亲,就有外室了?“
“你才知道?昨日就闹得满城风雨了!那外室还带着两个孩子……“
徐行推开车窗,望向胭脂铺前那几个嚼舌根的婆子,眉头渐渐锁紧。
朱曼娘这个蠢妇,果然开始作妖了?
“林冲,改道去侯府。“徐行不假思索地下令。
“可是官人……那些江南商贾马上就要到了。“
“让他们等着!愿意等就等,不愿意就请便,些许生意而已。“徐行语气斩钉截铁,让林冲颇感意外——他还是头一次见徐行这般强势。
按徐行一贯的处事原则,他从不会插手别人的私事。
朱曼娘再怎么闹,也与他无关。
但他还没冷血到对好友的父亲见死不救的地步。
在他印象里,顾老侯爷不该这般早逝。这位老人并非恶人,而是被时代造就的传统父亲——不善于表达,却绝非不负责任。
“怎么停下了?“感觉到马车停滞,徐行推开车门向前望去。
“前面是侯府的车队,好像刚从积英巷出来。“林冲回道。
徐行也看见了,恰在此时,一位身着紫衣的贵妇人神情惶急地下了马车。
他望向右侧,只见不少马车被堵在这个路口,难以通行。
“那位可是顾家大娘子?“徐行示意林冲看向那贵妇。
“不清楚。我虽在汴京长大,但住在外城,没见过侯府的女眷。“
片刻后,那贵妇人又钻回马车。
前方道路似乎已经疏通,车队开始缓缓移动。
徐行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,心中忽然萌生一个大胆的念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