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化把陆远迎进厅堂,而后为他一一介绍在场乡绅,皆是在抚水安置产业的豪绅。
互相熟悉过后,众人纷纷落座。
而后奏乐不停,随即走来一群风姿绰约的舞女,胸束刺绣绸缎,面带雾透薄纱,站至厅堂随乐而动,随身挂饰伴随律动叮铃作响。
面容虽被遮掩,却更衬得媚眼如丝,风情万种。
众乡绅看得津津有味,两两相视,烈火般的眸光似要焚去舞女身上最后的遮掩。
陆远平静看着,摘下一颗摆在面前的青提扔进嘴里,汁甜肉紧。
徐化表面观舞,目光多次瞥向陆远位置。
眼见对方不为所动,眸光更是平静若水,这份心性,倒是让徐化颇感意外。
按说这般年少便已身居营正的少年人,心中怎么也该有着一份狂傲才对,便是觉得天底下无我所不能之事。
这样的人,任何欲念不加克制,也更容易显露本性。
但说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,初见此等美艳的西域舞女还能定心,反倒激起徐化心中邪念。
他假意饮酒,暗地给堂中舞女投去眼色,为首舞女当即意会,紧跟在音律变换之后飘离,领着身后众女踱步至坐上众人身旁。
陆远举杯饮酒,忽有一阵香风拂面,抬眼便见掩笑飘来的舞女。
他动作微凝,那舞女径直坐在身旁,伸出削葱凝霜般的手掌托举酒杯,缓缓上抬送进陆远口中。
待陆远喉结耸动,吞下酒水,舞女又凑至耳畔,残存体温的鼻息刺得他生痒,便听舞女柔声道:
“郎君,这酒可合心意?”
陆远面不改色,眉头微微上挑。
“还不错。”
见之沉稳相,舞女遂掩面低下,继而又问:
“那郎君说说,是这酒水不错,还是小女子不错?”
陆远轻笑一声,眼中涌现一丝戏谑,道:
“这酒水不错,润喉,你若不错,润的是什么?”
陆远说完,那舞女还愣了一阵,突然回过神,娇嗔一句:
“我润的是什么,郎君可要一试?”
本说是哪里来的俊俏少年,竟对自己视若无睹,现在看来不过也是色胚流氓,佯装正经罢了。
哼!男人果真尽是这般,都是掉进淫池的烂肉!
舞女面色不改,心中却是一阵腹诽,先前对陆远那翩翩公子生出的好感荡然无存,却也暗自宽慰自己:
“罢了,色胚也就色胚,好歹看着养眼,同其余姐妹将要侍奉的肥头大耳相比,不知胜过多少筹。”
她直勾勾望着陆远,眼若秋水,故作一副柔弱态,若是叫常人见了,怕是骨头都得化掉。
不曾想眼前少年前一句还在调戏,随后便将舞女搭在肩头的玉手推下,转朝主座上的徐化,开门见山道:
“徐大人将我唤来县衙,又将诸位豪绅汇聚在此,不只是为了赏乐观舞吧?”
徐化闻言,当即拍手,屏退堂中杂人。
那舞女只得作罢,不禁生出一抹诧异之色,望向陆远的目光满是流连。
“怎的前面撩拨的好好的,说变就变了?”
她走得不明所以,还没说上两句话便被屏退,自认姿色不俗,自打侍奉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冷视,这反倒使她的心中生出一股不甘情绪。
杂人撤下,堂内只剩陆远以及这抚水县的一众“地头蛇”,气氛登时变得微妙。
沉寂瞬息消散,徐化率先举杯,哈哈笑道:
“陆大人亲赴抚水执行军令,我等在此生息,合该为大人接风洗尘。”
言说着,堂内豪绅无不面朝陆远举杯,一饮而尽。
陆远兀自斟上一杯酒,仰头喝下,而后再度看向徐化。
不等他有所动作,倒是一众豪绅率先起身,在陆远面前有序站列。
陆远眉头微耸,心底生出困惑,便见身前的豪绅从宽硕袖口中摸出一张银票,恭敬摆在陆远桌前。
并不多言,只道一句:
“抚水刘氏呈上。”
说罢便走回位置坐下。
其后尽数如此,各个豪绅都备好了一张银票,走上前放在陆远桌上,随即恭敬退去。
陆远余光扫了一眼,每一张都是五千面额,在场十余位豪绅加起来,总额便是数万两白银。
待众人一一呈毕,回到位置落座,陆远这才转朝徐化,问道:
“徐大人,这是何意?”
徐化平又长的马脸扯着笑,缓缓开口:
“陆大人奉命来我抚水接收物资,整个镇北军诸多军需向此汇聚,免不得要待上些时日。
我等这点意思,权当是诸位将士这段时间歇脚的酒水钱。
只是这抚水城内,人多言杂,其间多多少少会有风言风语飘进耳中,陆大人且当胡言乱语便是。”
陆远举杯饮酒,久久不语。
“还不等我追查,这厮竟主动领着众豪绅来献财,所求不过自己装瞎扮聋,足见这些家伙在这抚水县内做下多少歹事!”
他暗暗思量,目光始终凝在桌上银票。
徐化说完过后,堂内众人都紧紧盯着陆远,等着他表态。
只是陆远沉默的表现,让所有人的眉头下意识皱起,仿佛随时要撕破此刻和善的作态。
唯独徐化同样平静,淡淡道:
“陆大人这般犹豫,莫非觉得我等的钱财脏手?”
诚然,自陆远抵达城前一路招待至此,这位县官表面恭敬顺从,但若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营正,还远不到让他畏惧的程度。
只是对方手下领着上千骑军,这些军伍蛮汉行事向来没有章法,他更多还是担心这位营正稍不注意便在惹起城内惹起乱子。
即便背靠大树,但能相安无事总是好的。
陆远同样心如明镜,自打看见这县官还能安稳在此盘踞,他便思量起此人背后的权柄。
一来当真惹下祸端,头顶的陈老将军是否抗得下;二来也是留有余地向镇北军传信,毕竟老将军是大乾重臣,自己狗屁不是,真要行事还需扯来虎皮裹在自己身上。
念及此,陆远不再迟疑,突然话锋一转:
“徐大人误会了,就是念及方才退去那国色天香的女子,甚是惋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