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什么火器？他们的大炮怎么可能打这么远？”
“别瞎猜了！哪有这么大的大炮！依我判断，就是投石机扔的滚石火球而已！”
在这些北元骑兵眼中，这种火球不过是早在三国时期就已出现的老古董。
用藤条和稻草裹着石头，再浇上些火油制成，只能起到燃烧作用，根本不会爆炸，最多也就是运气差的时候，被火星溅到会烫伤而已。
况且现在遍地都是积雪，即便火球真的燃烧起来，也掀不起大规模火势，顶多只能吓唬吓唬战马。
所以，骑兵们只是象征性地轻轻拨了拨马缰绳，想避开火球的直接撞击，便觉得万事大吉了。
可站在军阵最前方的骑兵将领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。
如果只是普通的滚石火球，陈安犯得着花费这么大的力气，专门打造这种能超远抛投的新式装备吗？
这投石机一看就是新造出来的，肯定不简单！
可要说这黑色圆球是巨型炮弹，他又实在不敢相信。
世上哪有这么大尺寸的炮弹啊！
轰隆！
轰隆！
还没等这位骑兵将领想明白其中的蹊跷，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就从他身后传来，紧接着，便是战马惊恐的嘶鸣声和士兵痛苦的惨叫声。
他胯下的重甲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连连尥蹶子，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头望去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傻眼。
那十枚原本被他们当成滚石火球的黑色圆球，在接触地面的瞬间，全都炸开了花，化作漫天飞舞的小火球，有的像燃烧的飞镖，有的像跳跃的火星子，朝着四面八方飞溅！
北元骑兵大多穿着可燃的皮甲，即便身为重甲骑兵，身上的铠甲也并非全由钢铁打造，仍有不少皮质部件。
这些飞溅的小火球一旦沾上皮甲，立刻就燃起熊熊大火。
爆炸产生的碎片更是威力惊人，有的直接将士兵的胳膊、腿削断，有的则深深扎进腹部，鲜血混着地上的雪水，在雪地里淌出一道道刺眼的红色。
距离爆炸点较近的骑兵，连人带马都被炸得四分五裂，就算离得远一些，也难逃被烧伤、划伤的命运。
整个骑兵阵里，哀嚎声此起彼伏，不绝于耳。
实际上，被毒火喷球直接炸死的人并不算多，主要是爆炸中心附近的倒霉蛋。
但被爆炸碎片击伤，导致缺胳膊断腿、身受重伤的人，却比直接被炸死的多了好几倍。
等到硝烟渐渐散去，原本排列得整整齐齐、横向五百列、纵向四排的重甲骑兵阵，一下子稀疏了近一半。
剩下的骑兵好不容易稳住受惊的战马，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和在雪地里痛苦哀嚎的同伴，全都懵在了原地，嘴里喃喃自语。
“这咋可能？没经过炮膛发射的玩意儿，咋会自己炸了呢？”
不光是前排的重甲骑兵，就连位于后方的轻甲骑兵和步兵，也被眼前的惨状吓得浑身发抖。
比起瞬间被炸死的痛快，看着同伴们在地上挣扎、半死不活的模样，更让人感到恐惧。
士兵的惨叫声、战马的嘶鸣声，彻底盖过了上空秃鹫的啼叫，北元军队原本那股破釜沉舟、誓要攻破江浦关的士气，瞬间泄了一半。
城墙之上，江浦守军目睹着这一幕，顿时觉得浑身热血沸腾，连呼啸的寒风和飘落的雪花都不再让人觉得寒冷。
有人忍不住开口念叨。
“陈大人说得太对了！什么隆重誓师、动听口号，都比不上敌人的惨叫声振奋人心！他们叫得越惨，咱们的斗志就越旺，打仗的劲头就越足！”
俞将军站在朱元璋身旁，双手背在身后，将陈安的那句至理名言又重复了一遍。
朱元璋默默点头，心里却暗自思忖。
这话虽然说得实在，很有道理，但多少有些不近人情。
可转念一想，又冒出一个念头。
这陈安骨子里的狠劲，倒和咱有几分相似，甚至比咱还要更胜一筹……
不愧是咱的好大儿！
他凝视着远方天空中升起的十根黑色烟柱，听着惨叫声在山谷中不断回荡，连呼吸都觉得比之前顺畅了许多。
他忍不住向俞将军发问。
“这毒火喷球没经过炮膛发射，怎么能做到一落地就爆炸？这里面到底有啥门道？”
俞将军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，打开后取出一个只有手指头大小的纸团，递给了朱元璋。
“郭将军，要不你把这个纸团往地上扔扔看？”
朱元璋接过纸团，一脸疑惑不解，但还是按照俞将军的话，用力将纸团往地上砸去。
啪！
纸团在接触地面的瞬间，立刻发出一声脆响炸开了，声音还不小。
朱元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
“这就炸了？竟然不用点火？”
俞将军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纸团，随手往地上一扔。
啪！
纸团再次炸开。
他解释道。
“其实不用费那劲，轻轻一砸就能响。”
“这东西是两年前陈大人琢磨出来的，叫甩炮，一开始就是府里丫鬟们闲时玩的，听个响儿解闷。”
“去年过年，还给咱们有小孩的将士发过，那会儿也就用来逗孩子、听个热闹，没别的用。”
“可谁能想到啊！就这么个小玩意儿的技术，用到毒火喷球上之后，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改变，太出人意料了！”
朱元璋这才恍然大悟，原来毒火喷球的原理，竟然和这种小甩炮一样，相当于放大版的甩炮！
他一边望着远方仍在冒烟的黑色烟柱，一边低头看着地上的甩炮残渣，心里不由得对陈安充满了叹服。
同样的技术，只是稍微加以改进和变通，就能从小孩玩的小玩意儿，变成战场上杀敌的利器，这陈安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，竟有如此奇思妙想？
站在朱元璋身后的毛骧，也被眼前的景象和俞将军的解释惊得目瞪口呆。
他从朱元璋的眼神中，明明白白看到了一个字，馋！
既馋这可玩可战的精妙技术，更馋陈安这人，馋他那份无人能及的创造力！
“良将能保家卫国，权贵能掌控局势，可你陈安不同，你造的东西小则是孩童玩物，大则能摧毁敌军营地，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让人惊叹的奇思妙想啊！”
朱元璋望向县衙所在的方向，眼神乱得像团被揉过的麻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