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,这并非完全是巧合。
原来,眭固那边也打着同样的算盘!
面对蝗灾后的粮荒,眭固这个多年老土匪,自然不会坐以待毙,直接决定先下手为强,抢掠相对富庶的杨丑地盘以充实军粮。
他兵分两路,一路由他亲自率领,从东北方向直扑温县县城周边;另一路,就是周仓撞见的这支,从东面迂回,准备扫荡温县外围,打算给杨丑来个两面开花。
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,周仓这伙“李鬼”正好撞上了眭固派出的“李逵”偏师,这才稀里糊涂的干了起来。
眭固也乘着杨丑被周仓这个“李鬼”吸引,乘着杨丑后方空虚之际,突袭了防御薄弱的温县外围。
这帮土匪那叫一个心狠手辣,堪比当年祸乱洛阳的董卓军,所过之处,如同蝗虫过境,寸草不留,粮食财物抢掠一空,反抗者尽数屠戮,村落化为白地,哀鸿遍野,其状惨不忍睹。
【简直是比蝗虫还蝗虫!】
而杨丑那边,经过一番不算太激烈的战斗,凭借兵力和士气的优势,成功击溃了那支倒霉的、被周仓当枪使了的眭固偏师,斩首数百,缴获了些许辎重。
杨丑志得意满,只觉得胸中恶气出了一大半,自以为狠狠教训了眭固,报了劫掠之仇。
可当他哼着小调,率领得胜之师返回温县时,看到的却是城外被眭固主力蹂躏后的一片焦土和遍地狼藉的惨状!
【刚刚出城,那就给土匪劫了!】
自家粮仓被抢,田庄被焚,百姓哭嚎之声不绝于耳。
杨丑愣在当场,随即气得浑身发抖,几乎吐血,双目瞬间赤红,仰天发出野兽般的怒吼:“眭固狗贼!欺人太甚!我杨丑在此立誓,与你势不两立,不共戴天!”
周仓和裴元绍躲在暗处,看到杨丑和眭固之间这意料之外、却又远超预期的军事冲突,心中既是后怕又是窃喜。
挑拨离间的目的是超额完成,甚至再自己的加持下点燃了河内全面内战的导火索。
若是按照眭固规划,估计也就抢劫点军粮,然后就开始和杨丑打嘴仗。
两人不敢再停留,立刻率领已是人困马乏的部队,马不停蹄地向东南方向的杜氏津渡口急行军,准备从此处南渡返回相对安全的曹操地盘东郡酸枣。
又用了三天时间,一路小心翼翼,避开可能的巡逻队,周仓等人终于抵达杜氏津。
时值深夜,河岸漆黑一片,只有黄河水奔腾不息的咆哮声。
周仓按照约定,下令点燃了三堆篝火,火光在夜幕中格外显眼。
然而,左等,右等,对岸始终一片死寂,不见任何船只的影子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周仓和裴元绍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【难道接应出了变故?若是天亮前无法渡河,任何一方发现,我们这两千人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!】
就在众人几乎绝望之际,对岸黑暗中,终于也亮起了三堆微弱的火光,回应了他们的信号!
“来了!来了!”裴元绍激动地低吼。
很快,十几艘渡船如同幽灵般从对岸的阴影中驶出,破开波浪,悄无声息地靠上了北岸。
当周仓踏上南岸的土地,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。
他一眼就看到,曹昂、张绣和贾诩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。
周仓连忙上前,抱拳行礼,将此次北渡黄河后的经历,如何冒充劫掠,如何阴差阳错引发杨丑与眭固火并的过程,原原本本、绘声绘色地汇报了一遍,末了补充道:“主公,末将离开时,那杨丑与眭固已然是真刀真枪地干上了,看那架势,绝难善了!”
曹昂听罢,脸上露出了笑容:“周都尉,你们此番不仅完成了任务,更是超额建功!辛苦了!”、
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,“你们刚渡河不久,我们派往河内的探子就已传回消息。张杨见麾下两员大将火并,局势失控,已亲率一万多人马离开射犬城,急匆匆赶去调停了。”
周仓和裴元绍闻言,更是心中大定。
曹昂看着眼前这两位风尘仆仆、却立下大功的降将,朗声道:“周仓、裴元绍!你二人此番深入险地,随机应变,成功离间河内诸将,立下头功!我将即刻表奏周仓为厉锋校尉,裴元绍为扫逆校尉!”
周仓和裴元绍大喜过望,他们从山寨头目到都尉,这才没过多久,竟然又升为了校尉!
两人激动地单膝跪地,声音洪亮:“末将谢主公提拔!愿为主公效死!”
曹昂满意地点点头,亲手将他们扶起。他转头望向北方那漆黑一片、仿佛隐藏着无数暗流的河内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,语气带着一丝即将登场收割战果的期待:
“看来,要不了多久,就该我们上场,去给这场好戏收尾了。”
曹昂这个时候出现在东郡,自然不是特意为了接应周仓和裴元绍跑这一趟,纯粹是搂草打兔子,顺带手的事儿。
在派周仓行动之后,曹昂一方面是考虑接应问题,另一方面,也是更重要的,他得硬着头皮到相对富庶些的东郡、济阴郡碰碰运气,看能不能筹措到点儿救命粮,死马当活马医吧。
恰巧,此时东郡太守夏侯惇正率领本部人马回防酸枣驻扎,顺便也在为曹操筹措军粮。
夏侯惇在军帐中听闻曹昂突然到来,着实吃了一惊,连忙亲自出迎,将这位大侄子请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。
“元让叔!”曹昂一见夏侯惇,那真是见了亲人一般,脸上笑开了花。
这位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嫡亲叔辈,战场上能为他父亲挡箭的绝对心腹。
夏侯惇独眼之中也满是关切,屏退左右后,直接问道:“长公子,你不在洛阳整顿防务,怎么突然跑到我这东郡来了?可是洛阳出了什么变故?”
曹昂闻言,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,唉声叹气地把洛阳遭了蝗灾,新垦田地绝收,存粮告急的窘境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,末了苦着脸道:“……小侄这也是没办法了,眼看就要断炊,只能来叔叔这里看看,能不能筹措些粮草救急。”
夏侯惇一听,那仅剩的一只眼睛也瞪圆了,一巴掌拍在大腿上,发出啪的一声脆响,哭笑不得地道:“我说贤侄,你这可真是……你叔父我,也是奉了丞相的钧令,来东郡筹措军粮的啊!”
叔侄俩大眼瞪小眼,空气瞬间凝固,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尴尬。
这哪里是叔侄相见,简直是难兄难弟抱头痛哭的节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