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觉得自?己是个好的,在路上遇见什么事儿,他也会去帮,也救过?一个牧民的性命,可这?时候,他心里不落忍,有心去说说情,可脑子里另一个声?音让他止步了。
善恶就一念,人这?一生?的际遇也多在这?一念里。
他心里期待着,要是她真接了,今晚他就第?一个上,多花钱也没事儿。
可也就想想,那?姑娘拧得很,怎么打?也不同意,他趴着看?了会儿,就没趣儿地转身回了屋。
夜里外?边刮起了北风,雪扑棱棱往窗户上砸,小?旅馆里挺暖和的,刘铁睡得迷迷糊糊,站岗那?只耳朵听见最后?出去那?个同伴回来?了,带回一身的劣质香水味儿。
他翻了个身,咂咂嘴,又睡了过?去。
不知过?了多久,他被“哗啦啦”一阵打?砸声?吵醒,他迷迷糊糊坐起来?,往窗外?看?,听到门口传来?的一阵凌乱脚步声?。
“出什么事儿了?”刘铁心里一惊,赶紧套上衣裳跑到窗口看?。
这?一眼,他瞧见了外?面白茫茫雪地上站着的几个人,他认出了老板和他家闺女,除此之外?还有两三个男人,道路边上一辆大车,窗户被砸得稀碎。
他吓了一跳,仔细看?,好在那?车不是他们的。
见有热闹瞧,他也不怕事儿大,套上鞋开门跑下了楼。他下去的时候人就更?多了,他一眼瞧见了站在雪里的几个青海人。
领头的,就是长得特别板正那?位。
……
“那?家的闺女连夜跑了,”刘铁喝了口酒,嘬嘬牙花子:“跟她一块儿的还有个女人,戴着大围脖,穿着大棉袄,也看?不清模样,紧紧拉着那?小?姑娘的手,把她挡在身后?边。”
“是她妈吗?”叶满有点紧张地问。
“不是。”刘铁说:“就是一个路过?的外?地人,我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,就记得厉害得很。”
“怎么个厉害法?”那?调酒师插嘴道。
“她们那?明显是刚跑出去就被围了,四下都没人,”刘铁说:“要是被抓了,别说那?小?姑娘,就那?外?地女的也不一定能全乎着走,但是人家厉害,直接拿着板砖砸了一辆车。”
“那?也太冒险了,万一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呢?”调酒师又问。
刘铁笑了笑:“赌呗。”
叶满懵懵懂懂:“赌什么?”
刘铁屈指敲了敲桌子:“赌人性。”
叶满心里渐渐起了风浪,紧紧盯着刘铁,想听下去,刘铁也继续了下去。
那?女人很厉害,小?雪里头,她大声?吼:“你们谁敢过?来?试试看?!”
她就是一个女人,这?话说得引人发笑。
有一个人还真就过?去了,看?着也没当回事儿,嘴里还说着:“丫头,跟叔回去,你这?么就走了,不要你爸妈了?”
小?姑娘在后?面直哭,边哭边往后?躲,那?人也近前了,刘铁看?着他抓住了小?姑娘的胳膊,心想,这?姑娘以后?完了。
可下一秒,他眼睁睁看?着前边那?女的抄起板砖,对着那?男人的头狠狠砸了下去。
血哩哩啦啦淌在了白雪上,那?人轰地倒地了,跟一个信号似的,那?几个男人和旅馆老板也冲了上去。
那?女人身手看?着是挺敏捷的,可毕竟还护着一个,不是一群男人的对手,刘铁觉得这?是生?理上的差距,身上没功夫的情况下,让一个三四十岁正值壮年的女性去和六七十岁没大病的老头儿打?,那?也是打?不过?的。
刘铁瞧见那?女人被人抓住了头发,一脚踹在腿弯,膝盖跪地的声?音很重?,刘铁听着都疼。
“你还敢拐卖妇女?”老板抓住自?己家的闺女,冷笑道:“你等着吧,天一亮我就把你卖出去,让你多管闲事。”
那?女人的围巾散了下来?,长头发在风里遮了半张脸,鬼似的,她咬牙冷笑:“我走不了,你们也走不了。”
那?老板一把将小?姑娘推到了旁边俩男人的身上,坏得邪乎:“今晚上你们就给她弄了,弄了她就不知道跑了。”
那?小?姑娘尖叫一声?,奋力挣开那?些人,跑向那?女人,疯得仿佛那?自?身难保的女人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。
她那?小?力气,还想把人救出来?呢,刘铁有些轻视,想上去说说情,却见那?青海年轻人走了过?去。
风大,可那?人冷戾的声?儿却清晰,听得刘铁心里发怵。
“我的车怎么算?”那?人背对着刘铁,沉沉问。
老板笑着说:“对不住,我们没留神,多少钱,我们给你赔上。”
那?年轻人走到车旁边,拉开车门,抬头看?了一会儿,说:“五千。”
刘铁:“……”
那?一口价显然让老板不高兴了,他语气有点沉了,开口道:“朋友,这?一块儿玻璃可不值这?么多钱。”
那?年轻男人戴着黑色皮手套,从车座子上捡起一块儿碎玻璃,满地的白雪映衬下,那?双眸子黑得瘆人,他语气始终没什么起伏,平平淡淡道:“那?把这?俩人给我。”
“你这?是找茬儿了。”老板阴沉沉道。
“是。”那?年轻人说:“你们砸错了车。”
刘铁后?来?决心去跟韩竞,也是因为那?夜的事儿。
他没见过?下手这?样狠的人,就好像不顾及生?死一样,社?会上约定俗成的条框和法律都框不住他。
那?几个人上前,堵在了那?个青海年轻人面前,形成对峙,可他的同伴都在门口站着,没有上前的意思。
刘铁眼睁睁看?着他从车里拿出一根钢管,一个人冲了上去,韩竞抬腿踹出一脚,那?人摔进雪里,紧接着,钢管砸在了他的背上。
那?力气是十成十的,不知道那?人脊椎断没断。他那?身高和体型太有压迫感,握着钢管,没有停歇地,对着围过?来?的人猛砸了下去。
雪地里没灯,只靠白茫茫的雪照明,凌乱的脚印上溅着一串串血珠子,嘶吼与哀嚎被凛冽的北风吹到了刘铁耳边,他觉得身子都在发抖,也分不清是吓的还是冻的。
他只看?见那?个男人拎着棍子在雪里打?架,最后?只剩下那?一个抓着红围脖的女人那?个老板。
他也害怕了,说:“这?个你带走,但是那?是我闺女,你带走违法。”
“你干这?脏事儿就不违法了?”刘铁在后?边忍不住嚷了声?。
那?老板回头瞪他,那?一个分神儿,他的一条胳膊被硬生?生?掰断了,不是那?男人动的手。
那?红围脖的女人特别灵巧,掰断人胳膊,迅速翻身站了起来?,那?一刻刘铁猛地瞧见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。
一把银色的小?刀,在那?细长的手指间?熟练灵活地变化形态,露出锋利刀刃,那?雪天里亮得瘆人。
她走到那?老板面前,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,那?一张脸上,半点恐惧和畏缩也没有,冷静得吓人。
刘铁心脏猛地拔高了,他一看?那?女人就是玩刀子的好手,他也这?会儿才明白,那?女人说的“我走不了,你们也走不了”是什么意思。
“别!”那?老板瘫在雪里,喉咙剧烈滑动,身体一动不敢动:“你想带走就带走,留我一条命!”
那?群青海人连夜走的,把那?老板捆在了旅馆的暖气片上,然后?收拾东西就上了车。
刘铁那?时候也不知怎么想的,他回了屋,快速收拾了自?个儿的东西,跟着跑了出去。
师父迷迷糊糊问他去哪儿,他丢下一句:“我走了。”
他怕人家不收他,临走时偷了车队里的钱,想交入伙费,但是他站在车下边、背着个包眼巴巴瞧那?年轻人时,那?人竟然没说什么也没要钱,就让他上了车。
临走时,刘铁特意瞧了一眼路边睡着那?个司机的车窗。
那?人换了个睡姿,侧躺着,是个活人。
他莫名就想着,我也活了。
那?车上坐着四个人,除了韩竞和他,还有俩女的。
这?车有玻璃,没玻璃那?辆别人开着。
刚开起来?,很冷,前边俩座位,后?边是床,那?俩女人就裹着被子缩在里面。
刘铁有心和韩竞处好关系,可那?人不怎么搭理他,话虽很少,倒是回了那?红围巾的女人几句话。
“小?哥,”那?女人问:“你们这?车是去哪里的?”
韩竞沉闷闷说:“珠三角。”
那?女人说:“那?里好,暖和。”
刘铁觉得没人接话有点尴尬,殷勤地接道:“是啊,那?里的人有钱,姐,你来?这?儿是干什么啊?”
那?女人说:“旅游。”
刘铁竖起大拇指:“外?地来?旅游也敢管这?事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