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岛的冬夜,寒风格外刁钻,像淬了冰的小刀子,专往人衣领、袖口这些软处钻。太子拳馆的霓虹招牌在湿冷的雾气里晕开一团暖黄,刚散场的人潮踩着积水,脚步声杂沓如鼓点,混着远处隐约的警笛,织成港岛夜晚特有的喧嚣。
楚寻欢正弯腰上宾利,定制的黑色皮鞋踏碎水面倒影,溅起几点细碎的水花。他白衬衫外罩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,领口随意翻着,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,笑起来时眼底盛着暖意,像把浸了冰的冬夜都焐热了几分。
余光扫过街角那团瑟缩的影子,他脚步一顿。山鸡蔫头耷脑地靠在锈迹斑斑的路灯杆上,灰色夹克衫皱成一团,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前,眼下乌青,活像只斗败后垂头丧气的公鸡。大天二和包皮站在旁边,脸色比脚下的柏油路还沉。
楚寻欢直起身,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大衣下摆的水珠,笑容依旧温和得像春风:“喂,山鸡,你是不是忘了什么?”他声音不大,却像石子投进死水潭,瞬间让喧闹的街角静了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了过来。
山鸡浑身一僵,像被冻住的蛇,慢慢转过身。看到楚寻欢那张俊朗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脸,他喉结剧烈滚了滚,腮帮咬得发酸,后槽牙都快咬碎了。拳馆门口还站着不少洪兴大佬,此刻全往这边望,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。
“寻欢哥。”他声音细若蚊蚋,比蚊子哼哼还轻,说完转身就想逃,肩膀却被身后的大天二死死拽住。大天二眼里冒着火,拳头攥得指节发紫,却被包皮死死按住胳膊,只能用口型无声地骂着“废物”。
楚寻欢侧了侧耳朵,故作茫然地挑眉,往台阶下走了两步,身形挺拔如松,大衣下摆扫过地面,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:“嗯?风太大,没听清。你再说一遍?”
“你他妈别太过分!”大天二终于忍不住怒吼,挣开包皮的手就要冲上来,却被突然从暗处闪出的两个死士拦在身前。死士面无表情,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面,手按在腰间的短棍上,眼神冷得像冰窖里刚捞出来的铁。
“吵什么吵!当这里是菜市场吗?”一个粗嗓门猛地炸开。肥佬黎捂着冻得发红的胖脸走过来,他今晚输了五百万,正气没处撒,此刻指着山鸡的鼻子就骂,“我们这些大佬输几百万上千万都认栽,你输句称呼就想跑?”
话音未落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响彻整条街。肥佬黎的大巴掌甩在山鸡脸上,力道大得让他踉跄着撞在路灯杆上,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嘴角瞬间渗出血丝,顺着下巴滴在肮脏的衣领上。
山鸡捂着脸,屈辱感像潮水般从脚底涌上来,瞬间将他淹没。他抬眼看向楚寻欢,对方正含笑望着他,那笑容越温和,就越让他觉得难堪,像被人扒了衣服扔在大街上。周围的哄笑声、议论声像耳光一样,一下下抽在他心上。
“喊!”肥佬黎又踹了他小腿一脚,力道不大却足够羞辱人,“用尽全力喊!整条街都听见才算数,不然就是你赖账!”
山鸡的拳头攥的发响,指缝里都渗出血来。他瞥见拳馆门口陈浩南的旧部们正摇头叹气,有人直接转身就走,背影里满是失望,连客套的招呼都懒得打——谁愿意跟着一个没骨气的老大?
“寻欢哥!”他嘶吼出声,声音破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,嘶哑难听。
楚寻欢没应声,只是笑着往宾利车的方向退了半步,抬手拢了拢大衣领口,动作优雅得像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戏码。
“寻欢哥!”山鸡的声音拔高,带着哭腔,引来路边住户开窗张望,探出头的老阿婆还骂了句“后生仔吵死啦”。
“没吃饭吗?”靓坤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,他靠在自己的黑色跑车旁,指尖夹着根烟,烟雾缭绕中眼神里满是戏谑,“山鸡,你这样可对不起死去的大佬B,人家当年多硬气。”
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山鸡心上。他深吸一口气,胸腔剧烈起伏,仿佛要炸开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:“寻欢哥——!”
声音震得路灯都似在发抖,回荡在整条街巷里,连远处隐约的警笛声都盖过了几分。楚寻欢这才开怀大笑,走上前抬手拍了拍山鸡的肩膀,掌心的温度让山鸡像触电般猛地一颤。
“早这样不就好了,多大点事。”楚寻欢的声音里带着笑意,眼神却像深潭,看不到底。内心早已冷如寒冰:这声称呼,是敲碎陈浩南旧部人心的第一锤,铜锣湾的地盘,该换个主人了。
山鸡没敢抬头,脖子都快缩到肩膀里,带着大天二和包皮狼狈离去。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,三人的脚步踉跄,像三条丧家之犬,消失在巷口的黑暗里。
走到僻静的后巷,大天二终于爆发,一拳砸在山鸡脸上,把他打倒在地:“你他妈醒醒!B哥和南哥是怎么死的?你现在这副怂样,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吗?”
山鸡倒在冰冷的地面上,嘴角的血混着眼泪往下流,滴在满是油污的石板路上。包皮蹲下来,声音哽咽:“鸡哥,铜锣湾不能丢,那是南哥用命守下来的地方。屠俊良是害死南哥的凶手,杀了他,我们才能站稳脚跟。”
山鸡猛地坐起来,抹掉脸上的血和泪,眼里重新燃起火光,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他咬牙道:“对,杀了屠俊良!抢回铜锣湾!”三人相视而视,眼神里满是决绝,转身消失在巷深处的黑暗里。
他们刚走,巷口阴影里就走出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死士。两人脚步轻得像猫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神死死锁定山鸡三人离去的方向,指尖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匕首——欢哥有令,盯紧他们,同时,解决屠俊良,干净利落。
楚寻欢站在原地,目送山鸡三人消失,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些,像潮水退去露出礁石。他刚要弯腰上车,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带着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,像暗夜悄然绽放的昙花,清新又带着点倔强。
“喂,靓仔欢!”一个娇俏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,打破了夜的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