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助于辽东的资源,以及俘获的工匠,鞑虏已经能够打造盔甲。
如果不是不重视,应该也能够打造火铳。
这是朱由校的推理,虽有待于证实,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。
但朱由校对此并不担心,倒是希望鞑虏弃骑射而改火器。
在双方武器相当的情况下,那就是拼人。
对于大明来说,正是以长击短。
就是一对三,一对五的消耗,也足以耗光鞑虏。
“拼政治,拼经济,拼人力,拼国家之综合实力。皇帝已经定下心来,决定与鞑虏打一场持久之消耗战。”
张盘摸着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,陷入了沉思。
在辽南已经实施了收缩战略,复州的百姓全部撤至海岛,未及收获的庄稼也一把火烧个干净。
这使鞑虏派出抢掠的李永芳所部,一无所获。
现在,李永芳所部驻扎在复州,已有继续南掠金州的意图。
既要迎战鞑虏,旅顺堡可为战场,但袁可立的计划是两路设伏,
而且,张盘也想保住金州的庄稼,前出阻止或伏击,便是可行之策。
在地图前反复观察思考,张盘的目光移注到了大黑山山城,微微眯起了眼睛。
大黑山山城,又名卑沙城、沙卑城、毕奢城、卑奢城。
建在大黑山中、南两峰及相邻的山脊上,是辽东半岛高句丽山城中地理位置最南部。
大黑山山城负山面海,扼水陆要冲,依势而建,地势险,易守难攻。
其始建于高句丽时期,辽、金、明、清均沿用之。
明《辽东志》记载:“大黑山城,金州城东十五里。山顶有古城,方二里。内有二井。四面悬艳,惟南一门可上……”
作为交通咽喉要道,是进出沓津(旅顺口)的必经之路,更是控扼黄海、渤海的瓶颈之地。
现在,大黑山城只有少量明军驻防,作为警戒前哨而用。
“大路布阵,山城侧攻,可抵挡鞑虏,保金州无虞。”
张盘的信心所在,是刚刚运到的武器装备。
既有铁甲长矛,又有弩弓火炮,辽南明军是前所未有的强大。
计议已定,张盘提笔给袁可立写信汇报。
同时,又传下将令,亲率六千人马前往大黑山城布防。
……………
北京,乾清宫。
朱由校和张裕妃共进午膳,又相拥而眠,睡了个午觉。
张裕妃已经恢复了健康,只是肚子更大,一个月内就会临盆。
又听了太医的汇报,朱由校也放下心。
倒不是为了有赦免熊廷弼和魏疯狗的机会,而是真心为了新生命的即将诞生而欢欣高兴。
此时,皇帝正坐在乾清宫正殿,进行日常的午朝。
内阁和六部九卿,以及有政事上奏的官员,都有资格参与。
“启奏陛下,都察院左都御史、吏部尚书出缺,微臣等已再次廷推出列选名单。”
叶向高呈上奏疏,由王体乾转呈给皇帝。
原左都御史邹元标,与顾宪成、赵南星被称为“东林党三君”。
一方面是年老体衰,另一方面则是因与冯从吾创建首善书院,而遭到屡番弹劾。
所以,他接连上疏请求离职,已获皇帝批准。
都察院的左、右都御史是最高长官,同为正二品。
从职能上看,都察院负责纠举弹劾、防止官员敷衍公事、违法乱纪,相当于后世的纪检部门。
皇帝已经两次驳回廷推名单,这已经是第三回的上奏。
既然要反贪肃腐,朱由校对于这个职位,自然是相当重视。
有明显东林党倾向的不行,有其他党派倾向的也不行,为官圆滑,不肯实心任事,不能铁面无私的更不行。
而原吏部尚书张问达致仕,廷推的结果是赵南星。
对于这个六部之首的关键职位,朱由校自然不会交给东林党大佬赵南星。
在天启三年年初的京察中,正是赵南星以左都御史的身份,连番弹劾。
将亓诗教、赵兴邦、官应震、吴亮嗣尽皆贬黜,彻底打掉了齐党和楚党。
尽管这几名官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但赵南星党同伐异,更不会被皇帝所用。
历史上,赵南星接任吏部尚书后,东林党的势力也发展到了巅峰。
高攀龙、杨涟、左光斗执掌法令;
李腾芳、陈于廷辅助选举;
魏大中、袁化中主管科道;
郑三俊、李邦华、孙居相、饶伸、王之寀等人全部放在部里执政。
那才称得上是“众正盈朝”,可巅峰过后,便是谷底,甚至可称为万丈深渊。
天启四年,魏忠贤得到了天启皇帝的全力支持,开始了对东林党的疯狂打击。
朱由校不同意都察院的人选,也不同意赵南星接任吏部尚书,
对何人能够胜任也很伤脑筋,他一边在严格挑选,一边也不得不否决廷推名单。
对呈上的奏疏,朱由校并没有阅看。
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击了数下,他才缓缓说道:“都察院职责乃是专属纠察、弹劾百官,辩明冤枉,提督各道,是朕之耳目风纪。”
“但官场贪腐成风,政经军体系积弊重重,朕却一无所知,实乃都察院之失职。”
“比如漂没,朝廷艰难筹措,本是养兵强武,平内乱灭外敌。然将士流血牺牲,粮饷却被层层贪污克扣。”
“粮饷不足,将士不能养家糊口,又何谈士气,何谈保家卫国、效忠朝廷?”
“如此众所周知之情弊,简直丧心病狂。可都察院却无一奏上呈,诸卿想必也早知晓,却习以为常,只蒙蔽于朕。”
皇帝的语气已经严厉起来,朗朗的声音在殿内回荡。
“百官卑劣贪鄙败坏官纪者,弹劾之。恐怕都察院诸官,早已忘了自身之责,成为尸位素餐之辈。”
“更有甚者,身为言官,不能持公心,却以风闻弹劾之权参与党争,因私废公,着实可恨。”
众臣都恭谨地听着,有的脸色变化,有的面现羞愧,有的镇定自若。
朱由校的目光在群臣身上不断扫过,将这些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。
皇帝终于停了下来,这番言语,表达着他的不悦和指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