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话说那位前辈高人可有告知老施主他的名讳?”
灵犀心神微动,还是难忍好奇。
老汉眼里闪过一丝向往:“我那天也问了这事情,但那老神仙却说自己都已经忘了自己的名讳,若非要有个名字的话,不如叫他酒徒好了,反正他真也是个酒徒。”
“而且他后面还说了,说等老头子我酿出最烈的酒,便来与我一醉方休,只可惜十年眨眼便过,老头子也没再见到他,活一年少一年,不知生前还能否有幸与那老神仙再见一面喽。”
灵犀不再多言,只当听了个故事,神情恢复如常,继续与眼前老汉推杯换盏。
一碗接一碗下肚,眼看着小半坛子酒已经下肚吗,但灵犀始终神色如常,老汉不禁心痒,竟是梦回自己年轻时与人斗酒的洒脱经历,又被勾起了不服输的劲头。
一口牛肉顺着酒液下肚,老汉猛地一拍桌子:“小师傅好酒量!我老头子守着这方子整整十年,还没遇过对手!”
“老施主谬赞了。”
“什么谬赞不谬赞的,总之老头子今天算是知道了,什么叫...叫...流水什么的,哎那话怎么说来着,咋想不起来了!”
灵犀浅笑道:“高山流水遇知音?”
“砰”的一声,酒桌被老汉的一掌拍得微微颤抖,扬起点点灰尘。
“对喽!!就是这个话,这酒就要这么喝才过瘾嘛,想不到这偌大个临安城,最能喝的居然是个小和尚,真是有意思。”
灵犀心神微动:“这话倒也不能这么说,贫僧毕竟不是临安人士。”
“哦?那小师傅你是哪里人?”
灵犀一怔,不知该如何回话。
好在老汉也就是随口一问,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:“不过小师傅,咱俩就这么喝...你不觉得差了点什么?”
“不是已经有了牛肉花生?”
“不是不是,老头子说的是你我二人不如来点好玩的?”
灵犀心生不妙。
果不其然,不等他说话,老汉已笑容灿烂道:“小师傅,你我二人不如斗酒玩玩?”
看来老汉今夜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,此时喝的尽兴,竟想忆往昔峥嵘岁月。
灵犀清心寡欲,更不是争强好胜之人,听对方这么一说,本下意识便想拒绝,可看着对方眼中的光芒,却又有些不忍扫兴。
于是他张了张嘴,第一时间却没发出声音。
老汉嘿嘿笑道:“小师傅不说话老汉便当你默认了,话说既然斗酒,那总得赌点什么,赌点啥呢...”
灵犀眼神一亮,想到了什么。
“老施主既然想忆往昔...便不如玩点有趣的,当年那位老前辈与老施主赌喝了他的酒后多久能醒,而老施主自己也得了当年那酒,那今日不如也赌你我二人喝了这酒谁先醒?”
“至于赌注彩头,也便赌那位酒徒老神仙赠与你的那酒葫芦,里面的酒似乎永远喝不完的那只。”
老汉微微一愣,继而朗声大笑:“好!就按小师傅所说!只是不知若小师傅你输了,那又该给老汉什么宝贝?”
他此话一出,灵犀竟是有些发懵,一时不知如何接话。
没办法,他一开始的想法本来是将斗酒玩法与赌注都夸张其词,从而让对方知难而退,舍了斗酒的念头。
毕竟想来但凡是个正常人,都不会舍得将酒徒那日所赠的神酒用作斗酒,更将那葫芦用作赌注。
恐怕让神都李氏那些已将金银财宝当做无谓数字的皇室子弟前来,也舍不得这样拿出这样的筹码。
现在的灵犀算是彻底明白,为何眼前这位老人当年能得酒徒青睐。
果真是有些过人之处。
沉默片刻,灵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。
“老施主当真要斗酒?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“玩法赌注便是贫僧方才所说?”
“当然了,老头子我都答应了不是。”
“可贫僧身上却是拿不出与那葫芦对等的宝贝作为彩头,这....”
老汉几乎没有半分犹豫,摇头道:“那便赌完了再说,反正老头子未必能赢,若是真输了,知不知道小师傅你的赌注也并无区别。”
灵犀无奈之情尽数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自己从烂柯寺塔中走出后从未有过的莫名豪气。
“好,那贫僧今晚便依了老施主您,斗酒十千恣欢虐!”
老汉抚掌大笑,继而转身从里屋取出个青色古朴葫芦,葫芦表面光滑如镜,在这昏暗夜色中竟然还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“这便是当年酒徒老神仙送我的酒葫芦了,时至今日里面的酒也还未喝完。”
“哦对了,小师傅之后若真赢了老头子这宝贝,也不用嫌弃老头子嘴脏,这葫芦我平日里也宝贝得紧,每日里烧香供着,更是从来没直接对嘴喝过,都是每日早晚从中倒出一小盅饮用。”
灵犀哑然失笑:“老施主多虑了。”
老汉点头,然后又兴冲冲的将另一只手上的密封小坛放在桌上,坛身刻着“三血酿”三字。
“这便是酒徒老神仙当年醉了我将近一年的酒!”
他一边开封,一边说道,:老神仙说,当年杜康酿酒,曾梦见白胡老者赐他一眼仙泉,要他九日内寻三滴不同之人血滴入其中。第三日,他寻得一文士,以诗相交,取其一滴文血;第六日,遇一武士,直言来意,取其一滴武血;第九日,见一痴人,无奈时限已到,取其一滴痴血。三血入泉,泉水翻滚,方得佳酿。他这‘三血酿’也是依着这个法子,寻齐三血,再以仙泉之水酿造,耗时数十年才成一坛!”
“只可惜我这坛中只有小半,但应当够你我二人一人一碗了。”
“说起来就算是老神仙也是脱不了红尘啊,当年的他估计也是小气了,不然这酒当年要是能多给我点也就给了,何止这小半坛。”
老汉边笑边说,而伴随着他手下一用力,坛口一开,酒香之烈,竟让整个酒肆都似在微微震颤,连巷外的月华都似被染了酒气。
灵犀吸了吸鼻子,心湖竟是有些澎湃之意。
他甚至有些庆幸方才还是接下了对方这赌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