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蹄声踏碎了安宁,四人骑着三匹马,一路向西。
孙少华自觉地挨着赵秀妍,两人一前一后,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。
郑元昌骑在最前头,程栋紧随其后。
一路无话。
行出数十里地,马蹄下的泥土渐渐被碎石取代,荒野的景象也愈发开阔。
郑元昌勒住缰绳,马儿嘶鸣一声,前蹄刨了刨地。
他回过头,目光落在程栋身上。
“你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?”
孙少华和赵秀妍本在后面低声说着什么,闻言俱是一顿。
孙少华下意识地想拉着赵秀妍走远些,可郑元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,带着几分刻意。
“你们俩也别躲了,听到了也无妨。”
程栋神色如常,只是目光沉静了些。
郑元昌看着他:“怎么,从来不追问我?上次就想问,对吧?”
程栋坦然道:“我想,就算我逼问,您也不会说。等时机到了,您自然会告诉我。”
郑元昌哈哈大笑起来,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传得很远。
笑声过后,他脸上又添了几分沉重。
“我今天就告诉你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身后的两人,又落在程栋身上,“你爹,最早和我一样,是漕帮武馆的弟子。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。”
孙少华和赵秀妍都竖起了耳朵。
“后来,他不愿给王爷做事。可能是知道了炼体阁的事,看不惯那些邪法,就离开了漕帮武馆。”郑元昌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可他知晓了王爷的秘密,也清楚我们武馆和王爷的关系。你说,王爷怎么可能留他?”
程栋沉默着,听着。
“但毕竟是咱们漕帮的人,和我,还有馆主,是同门师兄弟。所以,我们尽力说了情。王爷最终同意不杀他,但要求他隐姓埋名。那时你还小,你妹妹也才刚会走。”
程栋微微皱眉:“既然他是同门,身体应该硬朗,怎么最后会病死?”
郑元昌苦笑一声,拍了拍马背:“你应该猜得到。又过了几年,王爷始终不放心他,打算除掉他。便让我去动手。”
他看向程栋,眼神复杂:“在巷口,我们俩打了一架。我终究没能下得去手。”
“可后来,”郑元昌的声音带着一丝恨意,“你父亲被暗器所伤。发射暗器的是王爷派来的杀手,得手后立马就跑了。你父亲只是被划伤,并没有当场毙命。可那暗器上抹了毒药。”
“你父亲因此慢性中毒,一年内身体逐渐垮掉,从表面上看,就像是病死的。只有我知道,他中了暗器上的毒,并非真的病死。”
郑元昌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程栋心头。
“这样一来,你父亲的死,从表面上撇清了王爷的嫌疑,各方面也都交代得过去。现在,你知道了吧。”
马匹在原地打着转,四个人都沉默着。
孙少华的脸色有些发白,他看着程栋的背影,只觉得那身影在风中摇曳,仿佛随时会被吹散。
程栋久久没有说话。
他抬起头,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,仿佛要将那份沉重压抑的情绪,一同抛向天际。
“多谢郑教头告知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太大的波澜。
但郑元昌知道,这平静之下,涌动着怎样的暗流。
“既然知道真相,接下来的路,你打算怎么走?”郑元昌问道。
程栋转过头,目光扫过三人。
“自然是,往前走。”
“黑莲圣宗,我必将铲除。至于王爷……”
程栋的眼神锐利了几分。
“总有一天,我会让他付出代价。”
孙少华浑身一颤,他看着程栋,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,已经完全变了。
不再是那个在武馆里需要他们照顾的少年,而是一头真正的猛龙,即将腾空而起。
郑元昌看着程栋,脸上露出一丝欣笑容。
“好。那我们就一路向北,去沧澜城。”
马匹再次嘶鸣,四人继续踏上西行的路。
官道在连绵的丘陵间穿行,像一条灰黄的带子。
知道了父亲的死因,程栋反而比之前更沉默了。
孙少华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,活跃一下气氛,可见到程栋那张平静的脸,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他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赵秀妍说话,换来的多是心不在焉的“嗯”、“啊”。
虽然他是穿越而来,既然占据了原身,那么原身的父亲的死,他也要负责起来。
气氛沉闷得像暴雨前的天空。
“吁——”
队伍最前方的郑元昌突然勒住了马。
前方是一段狭长的峡谷,两侧山壁陡峭,乱石丛生,是绝佳的埋伏之地。
“怎么了,郑教头?”孙少华探头问道。
郑元昌没有回答,只是眯着眼,打量着峡谷入口处的一块巨石。那上面,用暗红色的颜料,画着一朵扭曲的黑色莲花。
“是黑莲圣宗的标记。”郑元昌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他们在这里等我们。”
话音刚落,峡谷两侧的密林中,忽然飘起一阵淡粉色的诡异烟雾。
烟雾闻着有一股甜腻的香气,让人头脑发昏。
“屏住呼吸!是迷魂香!”郑元昌暴喝一声,从马背上一跃而下,拔刀护在最前。
孙少华和赵秀妍也立刻翻身下马,各自抽出兵器,背靠着背,警惕地望着四周。
程栋站在原地没动,只是轻轻吸了一口那粉色的烟雾,随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。
这毒,很低级,但对普通武者来说,确实麻烦。
“桀桀桀……反应倒是不慢。”
一阵刺耳的笑声从林中传来,四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出,将四人团团围住。
为首的是个鹰钩鼻的中年男人,舌头猩红,舔了舔嘴唇,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程栋:“你就是程栋?燕王府的天机阁首席?真是年轻得让人嫉妒啊。”
他身后跟着三个黑衣人,气息阴冷,显然都不是善茬。
郑元昌横刀在前,冷声道:“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?”
“这你得去问燕王了。”鹰钩鼻男人怪笑道,“他想借我们的手,看看他养的这条小龙,到底有几分成色。我们嘛,也想看看,能让闻老头吃瘪的,是什么样的天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