壁炉里的火焰跳动，映在每个人的脸上。
空气里弥漫着茶与烟草的气味，但没人再碰杯子。
以利亚翻开桌上的笔记本，抬眼扫过几人，语气沉稳：
“先说墓地的情况。
莫兰、诺亚和伊芙琳三人在大墓地的地下空间遭遇到纯血裔，体表有明显的符文刻痕，属于圣战时期残留的类型。”
以利亚顿了顿，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。
“墓地下方空间，棺木疑似被血液的炼金术改造。
能持续释放共鸣，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片血雾。
气息里混杂着旧时代的符号语言，应该与王庭封印阵相连。”
火光映着他的眼镜片，闪出一抹冷光。
“战斗过程你们已经写得很清楚了。
伊芙琳用血荆棘牵制目标，限制其活动。诺亚布下炼金阵扰乱它的血能流向。最后由莫兰发动恶魔力量，以秘银之刃击碎纯血裔的核心。”
他轻轻合上笔记本，语调压低：
“虽然击杀成功，但伊芙琳和老爹带回的残留样本表明，封印阵的效力正在衰退。
那是圣战末期的构筑物，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。”
以利亚抬了抬眼镜，翻开那份还带着金色蜡印的文件。
“墓地下的情况，已经得到了多方的确认。”
他说着，扫了三人一眼。
“圣灰大墓地的封印出现了松动，内部的炼成阵有明显紊乱痕迹。
你们的报告结果，也与老爹的勘察结果一致。”
他抬手指了指那份文件：
“皇家公证所已经下达特令，这次由圣铳禁卫队和驱魔协会联合行动，彻查那片遗迹。
我们要配合他们，把王庭遗迹彻底清除干净。”
屋内的火焰轻轻噼啪作响，照亮每个人略显疲惫的神情。
以利亚合上文件，靠在椅背上，语气逐渐缓了下来。
“血裔的王庭，你们应该都听过。”他沉声道，“那是圣战时期的噩梦，他们以血液的炼金术构筑王庭，在永夜之地开辟他们的圣殿。
无数骑士与炼金术士为此殒命。”
火光在他镜片上闪过一抹红色。
“直到‘月夜的天使’陨落，那一夜，血月被神圣的光辉撕裂。
传说是死亡女神沙利叶降临，将最后的血裔王以神罚焚尽。
那场战斗，才让王庭彻底覆灭，也让圣战迎来终结。
有趣的是，血裔们依旧信奉着死亡女神，即使她已经给这个种族带来了足够多的死亡。”
莫兰低声问：“所以，我们面对的，是王庭的残余？”
“更准确地说，是当年被封印的残余。”以利亚点点头。
“纯血裔拥有强大的恢复与腐化能力，但他们也有致命弱点，秘银。
那种金属能破坏他们的血液结构，减缓和阻止回流，对他们的核心结构造成严重伤害。”
以利亚抬起手，指向桌边那柄秘银之刃。
“这也是圣铳禁卫队被派来的原因。
他们的武装包含以秘银为核心材质的子弹，能在远程有效压制血裔活动。”
以利亚翻开新的页签，语气重新变得克制：
“公证所会在最近几天召开联合会议。
驱魔协会将提供地图与人手，圣铳禁卫队负责外围火力封锁。
等具体的作战计划敲定，我们就要出发。”
以利亚的讲述，在莫兰耳中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传来，每个词都带着久远时代的阴影。
血裔王庭，死亡女神，圣战的终结，这些名词在普通人听来，或许只是圣经上的传说。
可在他心里，却像某种正在复苏的预兆。
那种腐蚀的味道，是他在墓地下闻到过的铁锈、血、灵性的焦灼气息，和那些在黑暗中蠕动的低语。
他能清楚地回想起，墓地里的一幕幕，血雾从棺木的缝隙渗出，墙壁上流动的符文像活物般蠕动。
那一刻，他几乎以为自己也会被拖进那片血海中。
以利亚提到圣铳禁卫队与驱魔协会的联合行动时，他心中闪过一瞬的松动。
至少，这次不是孤身前行。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爱德华终于打破了短暂的沉默，嗓音低沉而沙哑。
他转过头，目光落在莫兰身上。
“莫兰的情况不太对。灵魂和灵性都受伤了。”
以利亚眉头一蹙。
他沉默片刻，伸出右手，轻轻按在桌面上。
淡金色的【破晓之眼】圣痕在他掌心浮现，犹如晨曦穿透迷雾。
无形的光线在房间中弥散开来，所有声响都像被抽走。
以利亚的双眼逐渐被金色虹膜覆盖，那层光泽宛若流动的神圣符号。
他抬起头，凝视莫兰。
瞬间，莫兰的身影在众人眼前变得半透明。
一层淡淡的灵光从他体内逸出，凝聚成悬浮于半空的某种灵魂的投影。
那是一副破碎的形象。
像被某种高温灼烧后的镜面，裂痕纵横，光流错乱。中心处，一片黑色灼痕正缓缓蔓延，吞噬着原本平稳的灵息。
他低声道：“某种东西侵入了灵魂的结构。”
在灵视的震荡中，痛楚让莫兰几乎喘不过气。
以利亚收回圣痕，金色虹膜逐渐褪去，空气重新流动。
以利亚静静看着，目光沉凝。
“......只能暂时稳住，爱德华，你来和我配合。”
爱德华立刻走上前，一手按在莫兰的背后，掌心泛起温柔白光。
【治愈恩典】的圣痕浮现，如晨星洒落。
那股温暖的力量顺着血脉流入体内，安抚着暴乱的灵流。
灼痛逐渐消散，莫兰的呼吸终于平缓。
薄雾在街巷间游移，远处传来马车滚过石板路的钝响，晨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，映出一片苍白的光晕。
以利亚低下头，收回圣痕，揉了揉眉心。
“我不想这么说。”他低声道，“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，想彻底修复你的灵魂，只剩一种办法。”
他抬起目光，语气变得沉重。
“让灵魂再次产生冲击，与同源或更高阶的存在签订契约，用新的秩序去覆盖那处裂痕。”
他顿了顿，神情复杂。
“换句话说，再一次与恶魔接触，甚至是，再签订一份契约。”
屋内一瞬间陷入寂静。
连诺亚都抬起头，微微皱眉。
莫兰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。
掌心的伤痕仍隐隐作痛，仿佛在提醒他，那场战斗还未真正结束。
灵魂的深处，似乎有某种呼吸在回应。
路西菲尔如果听到这话，或许会因此欣喜吧。
那个在黑暗中等待的存在，早已在注视莫兰的一举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