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钟声飘远，惊起一阵鸟鸣。
“这钟声的节奏，比圣黎昂那边要慢。”
“嗯，因为敲钟的是特纳神父。”
罗莎的声音从窗边传来，她正把药草一束束挂在窗台上晾干。
“他年纪大了，手有点抖，不过谁叫他总是热心肠，大家都舍不得换掉他。”
“特纳神父......”莫兰低声道，“听说他很早以前就在教堂任职？”
“是的。”罗莎点点头，“后来他身体不好，就被调回家乡养病。”
“他不是那种能闲下来的老人，宁愿每天在教堂里打扫、布施，也不愿意回家退休。
我想，他应该是不想辜负枢机主教的信任吧。”
“枢机主教？”莫兰挑了下眉，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，“这里的小教堂居然和皇家公证所的枢机主教有关？”
罗莎笑了笑，语气带点自豪：“那是当然，圣灰教堂是“血烛”的枢机主教，卢修斯大人名下的教堂。
卢修斯大人在进入皇家公证所之前，就一直在圣灰教堂生活。
特纳神父以前也是他的执事之一，后来被派来这里负责分教区的事务。”
“血烛，卢修斯......”
莫兰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名字。
“卢修斯大人是什么样的主教，他的为人和性格，你了解吗？”
“嗯...他其实应该算一位很温和的主教。”
罗莎神情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敬畏的崇敬。
“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，从不会呵斥下属。
可他也是一个做事要求极度严苛的人，就做礼拜时烛芯的长度、祭坛上书卷的角度都得一致，按照他的习惯来。”
“是吗，看上去不少主教都有些怪癖。”莫兰淡淡地道。
罗莎摇摇头：“卢修斯大人说，仪式的秩序，是人与神沟通的唯一通道。稍有偏差，就无异于对神不敬，所以要做就要做到最好。
我想这也是卢修斯大人能升迁为枢机主教的原因吧，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太稀有了。”
“怪不得特纳神父老是紧张兮兮。”莫兰叹了口气，“有过那种上司，光想想都觉得心累。”
罗莎没接话，只轻轻把最后一束药草挂好。
阳光从窗外落在她的手上，照亮那道细微的金色纹路。
莫兰微微眯眼：“所以，我还是很好奇，一位见习修女，是怎么获得圣痕的？难道这也是卢修斯大人的授意吗？”
“嗯。”罗莎低头，看着掌心那道光痕，语气带着一点羞涩和敬意。
“那是卢修斯大人亲自下令赐予的。公证所每年只会给极少数边境教堂一个名额，他出身于圣灰教堂，自然希望这道圣痕能让我们这里帮助到更多人。”
“他还挺慷慨的。”莫兰语气似是调侃。
罗莎轻笑，抬起手掌让光线透过金纹，微微发亮：“这是源于加百列大人的圣痕力量，名为【灵迹视界】。”
“它能让我看到灵性的流动与轨迹。”罗莎轻声解释，“比如，一个人的信仰是否稳定、灵魂是否受损，都会在我眼中呈现颜色。”
“那你现在看我是什么颜色？”莫兰问。
罗莎认真看了他几秒，眉头轻轻皱起：“......像是一团缠在一起的灰雾，有感觉好像有一团红色和一团蓝色在争吵。”
莫兰愣了愣，随即笑出声：“那就说明我还活着。”
“这解释真奇怪。”罗莎摇头，忍俊不禁，“不过，只要你能笑出来，就没事了。”
罗莎把药篮放在桌上，取出几只小瓶，浅绿色的药液在光下泛着奇异的粘稠光泽。
“这些是剩下的药草提取液，早晚各一瓶。”
她弯下腰，把瓶子依次排开，认真地叮嘱：“味道可能有点苦，但能稳住灵性。”
莫兰看着那一排“教堂定制饮料”，神情微妙：“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？”
罗莎抿嘴笑：“放心，最多让你睡三天。能醒过来的话，就说明圣母还没放弃你。”
“听着真鼓舞人心。”莫兰淡淡地说，语气像在给自己念悼词。
罗莎临走前，转过头又问：“说真的，你真的是神父吗？”
“怎么？”莫兰挑眉，“不像吗？”
“......不太像。”她犹豫着答，“神父通常不会在讲祈祷词的时候带嘲讽。”
莫兰翻了个身，嘴角带着一抹笑：“那大概是因为我和天使们合不来罢了。”
罗莎轻轻摇头：“那你或许应该尝试去修复一下关系。”
“等我能下床再说。”
她收拾好药篮，最后又看了他一眼：“别忘了喝药，神父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
门关上，脚步声远去，房间重新陷入寂静。
莫兰盯着那几瓶药液看了几秒，叹了口气。
两条触手从袖口悄无声息地探出，一红一蓝，颜色鲜明，像某种极度不合拍的双胞胎。
小蓝立刻卷起一瓶，灵巧地拔开瓶塞，气势十足。
小红却慢半拍，先在瓶口嗅了嗅，迟疑地晃了晃。
“怎么？”莫兰好奇地问，“怕中毒？”
小红的末端轻轻颤了一下，像在表示“是”。
小蓝不耐烦地甩了甩，啪地把瓶塞弹飞，仿佛在说“快点喝吧”。
两条触手你一瓶我一瓶，把药液轮流倒进莫兰嘴里。
那股味道浓烈得，像把青草和铁锈一起煮了三小时。
莫兰伸手抹去唇角的残渍，目光停在窗外的晨光上，思绪一点点飘远。
圣保罗已现世，那支命运之矛，终于从传说中走出来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。
这不是偶然，那种力量的觉醒，意味着神话层的干涉已经开始。
他指尖轻敲床沿，语气冷静而无波。
血裔王庭的隐患被教会接手，伊芙琳和老爹的出手，也许能暂时稳住局面。
可莫兰清楚，教会所谓的“净化”，从来都是以焚烧为代价的处理方式。
光越亮，阴影就越深。
小红蜷在他膝边，小蓝躺在枕边，安静地摆动着末端。
莫兰伸手轻轻拍了拍它们。
贝斯特乡已经成了风暴眼。
旧日的力量正在复苏，也有人在暗中试图撬动秩序的天平。
莫兰在心中权衡，让教会和血裔彼此消耗，对任何第三方都是最好的结果。
这样的消耗，也同样可以用于天使与恶魔。
而他要做的，只是找出那件真正能改变局面的东西，能撬动天平的工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