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冷得像是一杯掺了水的冰酒。
街灯斑驳地打在有些潮湿的路沿上，马车车轮的滚动声此起彼伏，倒映出宾客们离去的身影。
“今晚的演出，总体上也算是很成功的。”马尔科笑着收拢手套，呼出淡淡的寒气。
“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，险些又制造了一场悲剧，也算得上是演出吗？”莫兰抖了抖外套的领口，冷淡地回应。
“但好在悲剧并没有发生，不是吗，神父？
你的神经太过于紧张了，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恶魔能力，却总是这样紧锁着眉头。”
马尔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疲倦，他用指尖在嘴角两侧往上做出手势，示意莫兰应该多笑一笑。
“加入驱魔协会的日子，并没有那么快乐对吧，神父。
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我有分寸，我只是需要站到更高的位置。
或许...和你一样高，就可以了。”
他抬起手，拍了拍莫兰的肩膀，随后便消失在了雾气后的街角。
那一瞬间，莫兰只闻到危险的气息，和一股淡淡的硫磺味。
……
锈钉酒馆的灯光，依旧像死人一样昏黄。
午夜过后的空气里混着酒、烟和潮湿地面的味道。
莫兰推门而入，在吧台前坐下。
“哎呦，这不是我们可爱的神父吗？
您最近忙着不来，原来是去打恶魔当城市英雄去了。”
吧台后的薇薇安，笑得和鸡尾酒里的糖浆一样甜腻，手指轻轻划过酒杯边沿。
“我猜比起忏悔亭，您还是更喜欢这里吧。”
薇薇安挑了挑眉，笑着拿过玻璃杯倒酒。
“忏悔亭对于我来说，还是太过危险了。”
莫兰坐下后将外套一甩，声音疲倦。
看着那件罗兰制作的、已经有些破损的礼服，莫兰下定决心，一定要从赞助商们给驱魔协会的拨款里，抽出一部分再买一套。
这也算是合理的工伤补偿了。
看到薇薇安正准备倒自己常喝的威士忌，莫兰举手叫停了她：“换个口味吧。”
“给我一些惊喜。”
薇薇安愣了一下，笑出了声：“真是稀奇，我们的神父终于舍弃威士忌了？那就来一点净化灵魂的番茄汁吧，我想你会喜欢的。”
薇薇安转过身，取出伏特加、番茄汁、辣椒酱、芹菜盐、柠檬，手法熟练。
玻璃杯里的液体混成一片浑浊的暗红，像是颜色较淡的恶魔之血。
冰块落下，莫兰抿了一口“血腥玛丽”，眉头皱的更紧了。
恐怕只有不想让自己宿醉的人，才会喜欢这种饮品。
神父悄悄倾斜酒杯，让暗红的液体沿着杯壁，流向掀开的衣袖。
小红和小蓝并排着脑袋，挤在袖口处，吸盘好奇地收缩着。
小红立刻伸出吸盘，一下子吸住那点液体，发出轻微的“啵”声，然后浑身一颤。
它打了个激灵，吸盘一个个亮起微光，整条触手蜷成圈，尾端微微颤抖，像一只被辣到的小猫。
小蓝看到这一幕，犹豫了一下才探出身子，小心地舔了一点。
它慢慢晃了晃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，像是喝醉了的修士在祷告。
就当莫兰准备把它们都“灌醉”时，吧台另一边传来了熟悉的、带着铁钉声脚步声。
“晚上好，神父。”
“晚上好，老杰克，你的鞋子听上去磨损有些严重啊。”
老杰克沙哑地笑笑，掀开风衣的帽子，胡子拉碴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。
他点头示意薇薇安去收拾圆桌，这也意味着，他有正事要找莫兰说明。
“怎么了，该不会又有什么不速之客在包厢等着我吧？”
“不......”老杰克语气一沉，“是命运之矛的事情。”
莫兰的手指轻轻一顿，他没有想到会在老杰克这里再次听到这个复杂的名字。
“新的线索？”
“嗯，只是有些奇怪，我是从一个炼金术士那里听说的，她似乎知道是您在打听命运之矛的消息。”
“炼金术士？有名字吗？”莫兰挑了下眉，目光警惕地闪了闪。
“她说她叫...梅芙什么来着。”
莫兰冷笑一声，靠在椅背上，指尖继续有节奏地轻敲木桌。
没想到梅芙愿意主动交出命运之矛的线索，莫兰倒并没有觉得，这是什么示好的礼仪。
正所谓无功不受禄，梅芙或许也是在传信，让莫兰加快寻找命运之矛的速度。
一想到那个女人上次的举动，莫兰就觉得这线索还不如不听。
但保罗那孩子，已经说过了，会和莫兰再次见面。
正想着，杰克从风衣里掏出一只被蜡封的信封，推到他面前。
信封有些发旧，封口处印着秘银委员会的徽记，生怕莫兰忘记了梅芙的立场。
莫兰谢过了老杰克，顺便告诉他下次如果再看到那个女人，离她远一些。
端着信封走向了专属的包厢，莫兰甚至是用触手拆开了信封。
谁知道那个疯女人会不会设下什么奇怪的炼成阵。
和预想中的手写信纸不同，里面是一份干净发白的文件残页，像是从哪本书里整齐裁剪下来的。
看着秘银委员会的一长串字母和数字编号，很显然他们确实善于收集资料。
文件先是绘制了命运之矛外观的简笔画，大体上和上次捅进莫兰肚子里一致。
上面说明，命运之矛不是一件普通的超凡物品，它既能刺穿肉体，也能贯穿灵魂。
据《白骨纪事》记载，这柄长矛原为“白骨教堂”的至高礼器，是圣物，也是弑神的武器。
在圣战元年，天使与恶魔的界壁破碎，天空化为七重光焰，大地沦为灰烬之海。
圣城的主教们，在绝望中召开最后一次弥撒，祈求神迹降临大地。
焚风席卷了圣坛，白骨教堂的墙皮剥落，露出下面的砌层，包裹着历代殉教者的遗骨筑成的根基。
传说有七位圣徒在那场弥撒中自愿献祭，他们的血与骨成为最后的祭礼。
作为献祭灵魂的赏赐，每一位圣徒都被授予一件礼器，代表着信仰的七种象征。
读到此处，很明显，文件的纸页被刻意地拼凑了，大概少去了许多不愿让莫兰知道的内容。
莫兰继续阅读，“白骨教堂七圣徒”的神话，确实是他当神父以来第一次听说。
这样儿童故事般的文字放在工整的文件纸里，反倒有些荒诞感。
莫兰的视线接着扫去，眉头再一次不自觉地合拢。
“命运之矛也同样属于一位逝去的圣徒。
这七位英雄皆被冠以圣名，例如命运之矛的主人，‘殉道者’圣保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