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围在一起的老骑士们，脸色发青，盯着地上断剑的碎屑，不由地后退了一步。
莫兰却只是抖了抖手指，像是抖落指尖的面包屑。
“圣母在上，诸位代表皇家的骑士们，还请不要为难我们。
还是说，你们不希望我们尽快找到真凶？”
莫兰语气平淡，像是在教训调皮的孩子。
“就是就是。”伊芙琳也在一旁恶狠狠地嘲讽。
“哼，那就祝你好运吧。”
伴随着怒气与轻蔑的低语交织，三人与老骑士们不欢而散。
最终他们在附近的马厩处，找到了一位刚刚喂过马匹的年轻骑士。
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袍，紧密排布的锁甲盖在前胸关节处。
只是腰间的剑鞘有些裂痕，用铁丝胡乱缠绕过。
“没有办法，神父，那些前辈会生气也是正常的。”年轻骑士无奈的摇摇头。
“老骑士很看重骑士精神与荣誉，说到底，在圣约城堡发生这种事情，本就是一种耻辱。
况且……”
年轻骑士欲言又止，神情恍惚。
莫兰察觉到了对方的犹豫，换上神父独有的那种慈祥面容：“孩子，我们只是想帮忙，圣母在上，你可以畅所欲言。”
年轻骑士点点头，手掌轻轻拍了拍身侧的马鞍，安抚着一匹受惊的骏马。
“你们或许已经听说了一些关于猩红骑士的故事，他是皇家骑士团的英雄，至少，这是大多数人都认可的。”
“大多数？”
年轻骑士抿紧嘴唇，犹豫着抬起头。
“如今的皇家骑士团，成员大多出自贵族，又或说成长于家境优裕的环境。
但猩红骑士不同，他没有辉煌的家谱，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打铁的铁匠，负责修缮骑士团战马的蹄铁。
直到后来，他才因为体格壮硕，被选做扈从骑士。至少在见到过他的实力之前，团内的成员都只觉得，这种粗胚子最多也就是负责拎盔甲。”
马厩外的风吹进来，带着草料与铁锈的气息，年轻骑士深吸一口气，继续说：
“圣战爆发后，一切都变了，猩红骑士说自己听到了‘天使的呢喃’，获得了圣痕。
他的身体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发烫，血肉扩张，肌肉的强度领先于骑士团的所有人。
猩红骑士在圣战中斩杀了无数恶魔，是当之无愧的战士。
只是在某一次转移阵地的战斗中，他却消失了。
其他骑士只在营地的空地上，找到了他的头盔。
有人说他被恶魔袭击牺牲了，也有人说他丢下骑士团逃走了。”
年轻骑士说到这里，目光警惕地扫了一圈四周，怀着戒备与畏惧。
很显然，皇家骑士团留下了“英雄牺牲”的故事版本。
爱德华沉默良久，将怀表放回马甲口袋。
“莫兰、伊芙琳，这里有你们俩就足够了。
炼成阵的事情，我需要回家翻阅一些过去的资料，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。
一有线索，我会去找你们汇合。”
说罢，医生起身要走，最后又附在莫兰耳边低声说道：
“这件事不简单，或许牵扯到更危险的人，你自己小心。”
莫兰嘴角一挑：“放心吧医生，真出事了，我第一个逃走。”
追随着黑焦油和残存的部分血迹，莫兰穿过城堡的偏院，一路上还要盯着伊芙琳不能乱跑。
那些黑焦油黏附在石砖的缝隙里，散发着焦灼的气息。
经过骑士团的旧兵营，推开沉重的木门，霉味扑面而来。
地下室里，成排放置的退役盔甲，被褪色破损的战旗覆盖着。
“哎呀，臭死了，我们干嘛要跑到这种乱糟糟的地方来调查？”伊芙琳捏着鼻子，抖落礼裙上的灰尘。
莫兰白了她一眼：“看来皇家骑士团最近在进行建筑维修，许多老旧的器物都闲置在这里，像是一个杂物间。”
画室、钟楼、武器库，废弃的画框、表盘和盾牌，都挤在这片昏暗的地窖里，蒙着厚厚的灰布，像一个个无声的幽灵。
莫兰点亮煤气灯，光晕在盔甲的金属面上闪烁。
黑色焦油的痕迹，一点点蔓延，指向隔壁房间。
这是一间尘封的油画室。
画布上描绘着有关于皇家骑士团起源的各种故事与英雄剪影。
烈火，荣耀，天马与骑士，剑锋与铁盾。
在最显眼的中央，一幅巨大的画像吸引了莫兰的注意。
一个英俊魁梧的男人，身披黄金与赤红交织的战铠，胸甲上的赤焰流光如披风一般向后飘洒。
洁白的光翼在身后展开，如同黎明的曙光。
他头顶光环，眼神坚毅，手执燃烧的长剑，宛如斩断黑夜的烈阳。
战斗的天使，黎明骑士，米迦勒。
他是天空、战争、守护的象征，也是皇家骑士团信仰的神明。
莫兰倒是没想到，他们居然会把米迦勒的画像放在这里积灰。
“话说，血裔也会信仰天使吗？”莫兰一边搜查着痕迹，一边询问。
“首先，我只是半血裔，这一点可是决定着我在王国有没有合法权益的！
其次，血裔的王庭当然也有些信仰，不过目前他们应该更倾向于沙利叶吧。”
“死亡女神？为什么？”
“你想啊，毕竟血裔的进食，何尝不是一种向死亡女神献祭的仪式呢？”
伊芙琳的语气拖得悠长，弯下身来，煤气灯的微光映在她那双红瞳里，泛出迷离的光彩。
莫兰将她推开走向另一边，黑焦油的气息，最终停在了一幅倒扣在地上的油画框上。
莫兰弯腰将它扶起，抖了抖灰尘。
画布上，一名身穿坚甲的骑士端坐在中央，血液从甲胄的缝隙里渗出，汇成一滩浓稠的暗红。
他的银盔表面呈现暗红色，原本的银光被覆盖在一层血锈之下。两侧铸有对称的金属弯角，从太阳穴处向上延伸，如同盘羊的双角。
这应该就是猩红骑士的画像，果然被人丢弃了。
莫兰凝视着画像，总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奇怪的悸动。
他的身体开始发烫，衣袖里的红光触手也开始躁动不安。
地狱之子原本被压制的饥饿感，瞬间被放大。
“不对......”
莫兰咬紧牙关，痛苦地按着胸口。
“喂喂，你又犯什么病了？”
伊芙琳奇怪地看着逐渐扭曲的神父。
莫兰膝盖一软，重重地跪倒在地上。
恶魔契约的咒印像是灼烧的荆棘，刺痛着皮肤。
伊芙琳刚想要伸手去扶莫兰，下一刻，一股巨力将她死死按在墙上，无法动弹。
莫兰闭着眼，十分痛苦，耳鸣充斥着大脑。
红色的触手钻出膨胀，湿漉漉的表面不断收缩蠕动。
它像是巨蟒一样勒住伊芙琳的身体，末端缠绕在少女的喉咙，压得她快要窒息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哑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