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课间午休，江流正从教室后门走出来，准备去小卖部，却在走廊上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。
沈彻。
“沈队？你......”
“有空吗？我们换个地方说话。”
“......好，我去小卖部，边走边说吧”
两人走了一段路，周围没什么人了，沈彻突然开口：“昨天，张教练找过你了吧？”
江流的心猛地一沉，果然是为了这事。
他抿了抿嘴，硬邦邦地回了一句：“嗯。我拒绝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就因为输给了陆也，觉得没面子？”沈彻的声音不高，却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江流的痛处。
江流顿住脚步，压抑的火气有点压不住了，声音不自觉的扬了起来：“沈彻，你什么意思？跟他有什么关系！”
周围有同学路过，好奇地看过来。
沈彻却毫不在意那些目光，继续说道：“如果不是因为他抢了你的正赛队员位置，让你觉得以替补身份上场尴尬，那你为什么一口回绝张教练的邀请？”
江流被问得一噎，脸色变了几变：“我昨天就跟张教练讲过了......我校外的训练和比赛日程都排满了！没空陪你们打省赛！”
“比赛？”沈彻抓住这个词，向前挪了一步，“你当我没打过比赛吗？我们打那些CTJ、ITF的青少年赛，为了什么？”
“说到底，不就是为了攒积分、刷排名，除了那一小撮走职业的，大部分不还是为了升学，走体育特招或者单招，或者海外留学。”
“据我所知，你的排名还不够评一级运动员吧？”
江流张了张嘴，下意识想反驳，却一时语塞。
沈彻语气加重：“但现在，有一条更直接、更光明的路摆在你面前！只要我们打进全国赛，而今年，我们的希望非常大！作为省赛出线队伍的参赛队员，你自动就能评定一级运动员资格！”
“这比你一个人在外面辛辛苦苦打一年低级别赛事攒积分，要稳妥多少？高效多少？”
他盯着江流闪烁不定的眼睛，一字一顿地反问：“放着这条康庄大道不走，非要舍近求远，按传统路子去个人赛慢慢刷排名？江流，这理由，你自己信吗？”
江流的脸色阵红阵白。他恼羞成怒，压低声音吼道：“是！我就是不想跟他在一个队！不想看他得意！不行吗？！”
终于逼出了真话，沈彻心里反倒松了口气，语气缓和下来：“我理解，输给学弟，面子上过不去，尤其还是那种方式。但江流，你搞清楚，你和陆也的矛盾归根结底，始于你的傲慢，错首先在你。”
江流低头没有反驳。
“因为你个人心中的这点别扭，就要放弃可能直达全国赛、直接拿到一级运动员资格的机会？你甘心吗？”
“要不是因为我受伤，你不会有出场的机会。”沈彻的声音沉静而有力，“现在球队需要你的力量。这是你和我们所有人，一起去争一个更大的荣誉。在那里赢回来，才是真正的赢！在那里拿到的尊重，才是谁都夺不走的！”
“还有，陆也或许没有原谅你，但让你来替我的位置，是问过他意见的，他不反对。”
江流惊愕的抬头。
沈彻最后说道：“是继续钻牛角尖，还是回来，选择权在你。但下午训练，我希望看到你。”
说完不再看江流，转身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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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，同学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。江流却坐在座位上，动作缓慢地收拾着书包，内心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。去，还是不去？
当他终于磨蹭到网球场的铁丝网外时，夕阳已经将整个场地染成了金色。
队员们正在周毅教练的指导下进行多球练习，汗水在夕阳下闪烁。他看到了陆也沉稳的侧影，看到了孙浩、张昊他们专注的神情。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酸涩感涌上心头。
他站在阴影里，手紧紧攥着球包的背带。进去，意味着要直面所有目光，要放下身段，要承认自己之前的错误和逃避。这第一步，重若千钧。
就在这时，场边的张启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铁丝网外，恰好与江流的视线撞个正着。张启明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，只是非常轻微地、几乎不可察觉地朝他点了点头，眼神里只有一种“你终于来了”的平静和期待。
就是这个眼神，奇异地化解了江流最后的犹豫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仿佛将所有的纠结和骄傲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。他挺直了后背，推开铁丝网门，走了进去。
脚步声引起了部分队员的注意。练习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，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，有惊讶，有好奇，也有几分不确定的审视。
孙浩和张昊交换了一个眼神，陆也也停下了动作望过来。
江流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，但他强迫自己不去躲避那些目光，径直走到张启明和周毅教练面前。他的喉咙有些发干，声音比平时低沉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，但足够清晰：
“教练，我来了。”
他没有说“我错了”，也没有说“我想通了”，只是简单的一句“我来了”，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这简单的三个字，宣告了他的回归，也默认了之前的所有。
张启明教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没有多余的废话，只是点了点头，指向场地：“去热身，准备加入分组对抗。”
“是。”江流应了一声，放下球包，开始默默地拉伸、慢跑。
场上的练习有短暂的停滞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。周毅教练适时地吹响了哨子，打破了寂静：“都别愣着！继续多球练习！孙浩、张昊，该你们组了！”
训练声再次响起，但气氛已然不同。几乎所有人的余光，都或多或少地关注着那个在场边独自热身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江流能感觉到那些目光，像细小的针尖扎在背上。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每一个拉伸动作，将肌肉的酸痛感作为锚点，稳住心神。慢跑时，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前方地面，避免与任何人对视，尤其是那个站在对面半场，依旧平静地进行着挥拍练习的陆也。
热身完毕，江流拿起球拍，站在原地，有些无所适从。他该加入哪一组？他现在像个突兀的插班生。
这时，张启明教练走了过来，语气平常地安排道：“江流，你顶沈彻的位置，和蒋荣一组，先进行底线对拉练习。蒋荣，你带一下他，找找手感。”
“好。”蒋荣推了推眼镜，冲江流点了点头，眼神平静，没有多余的情绪，仿佛他只是请了几天假归队的普通队员。
这种平常对待，反而让江流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。
“谢谢。”江流低声道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他跟着蒋荣走向一块空着的半场。
对拉练习开始。最初的几个球，江流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，击球的节奏和力度都把握得不好，不是出界就是下网。他太想证明自己，反而适得其反。
“放松点，先找感觉。”蒋荣的声音隔着球网传来。他没有因为江流的失误而表现出任何不耐烦，只是稳稳地将球回到中场，给他调整的空间。
江流深吸一口气，努力摒弃杂念，将注意力放回网球本身。他回想起自己最基础的击球动作，放松手腕，调整脚步。渐渐地，他的击球开始变得稳定，清脆的“砰、砰”声有节奏地响起，身体记忆的回归，让他找回熟悉的安全感。
训练结束时，天色已暗。队员们浑身湿透，三三两两地收拾着器材，走向更衣室。
江流独自落在最后，慢慢收拾着自己的球拍和水瓶。这时，张启明教练走了过来，没有看他，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记录本，一边像是随口说道：“明天下午四点，半决赛对阵宁海四中的战术分析会记得准时到。”
江流动作一顿，心头微震。
“是，教练。”他低声应道。